娥子

01
谢衣变小了。
不是他一个人变小，是谢衣家的三兄弟都变小了。
乐无异头疼地看着眼前三个小家伙，心里想着这一定是谁跟他开了个玩笑。
不是么？现在已经是讲究科学的社会了！人是不会返老还童的！即使是伟大的工程师谢衣，自己的老师谢偃， 刑警队的优秀探员初七也不可能超越科学！
可是……乐无异看看眼前三个正抬头看着他的小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玩笑的话，这个玩笑的付出也稍微大了点。
三个小孩白白嫩嫩的脸颊，眉目的轮廓和圆润的脸型，都和他记忆中的谢家三兄弟一模一样。
乐无异叹了口气，他不过是怕自己师父平安夜连顿像样晚餐都吃不上才过来看看，结果别说晚餐了，连人都出问题了，还是三个人一起出了问题。他蹲下身平视着谢偃，“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偃指指旁边的谢衣，“阿衣说，圣诞节要买棵圣诞树。然后他就不知道从哪拖来一棵那么高的。”谢偃说着还用手比划着，乐无异顺着谢偃的目光看去，客厅的正中果不其然立了一棵屋子那么高的松树，大约是刚搬回来，墨绿的松针还光秃秃的。谢偃看乐无异看到了就继续说：“他搬回来后，我们今天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一边的谢衣不服气地争辩道：“也不一定就是树的错！”谢偃和初七看了他一眼，沉默地驳回了他的上诉。
乐无异看着眼前三个奶油一样的团子，只觉得头一个赛两个的大，“所以……师父你们还记得我？只是身体变小了？”
谢家的三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寡言的初七开了口，“什么都记得……不过……”他顿了顿，“有没有什么别的影响，现在还不知道。”
这事委实太不科学了，作为一个崇尚科学的技术宅，乐无异从小就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玉皇大帝圣诞老人……可是眼前这个情况，让他也不得不信了。乐无异叹了口气，总不能让他把三个团子扔在这儿吧？
他把手里的食材往桌子上一放，“总之……先想想解决办法吧？”

02
把几个团子安抚好，乐无异仔细想了想，这么不科学的事大约还是不要声张地好，万一被拉去当什么试验对象就不好了。总之先问问熟悉的人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于是乐无异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先打给了他的好兄弟夏夷则，“夷则，我师父他们变小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乐兄，今天是平安夜，不是愚人节。”
乐无异着急了，“夷则我没开玩笑，真的，我发照片给你！”说着拿着手机“啪”地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团子拍了一张，编辑了个彩信给夏夷则发了过了过去。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谢大师他们小时候真可爱……”
“夷则！我真没开玩笑……这怎么办啊？”乐无异哭丧着脸对着电话念道。
“乐兄你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
“夷则！你真是个好人！得友如此，夫复何求！”乐无异无比感激地道了谢，两人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家里的，乐无异和母亲说师父留他在家吃饭过夜，乐母颇为担心地问了一句，“……你带胃药了么？”乐无异叹了口气，“我做……”乐母便爽快地答应了，并嘱咐他别给谢大师添麻烦。
第三个电话，就是打给家里相熟的医生的。他想了想，还是没透露师父变小的事，“方大夫，你说人有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小孩子么？”对面的医生愣了半天，“小少爷平安夜医院也是很忙碌的，如果你喝醉了我可以给你开点醒酒药，请不要开这种玩笑。”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乐无异挠挠头发，心想着我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啊。他叹了口气放下电话，电话打了一圈，解决办法却还是没找到，他靠在沙发上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时候，坐在一旁玩弄抱枕的谢衣跳下沙发倒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拉拉乐无异的手指，“无异无异。”
“啊？”乐无异张开眼睛看看他，只见小谢衣一边拉着他的手指，一边指着竖在屋子里的圣诞树，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之色。
“装饰！装饰！”小谢衣晃着乐无异的手指说。
“啊？都这样了还想着装饰，谢老师你是小孩子么？”乐无异瞪着眼前的小团子。
可能是他表情太过严肃，小谢衣被他吓了一跳，小嘴一瘪就要哭。
乐无异赶紧摸了摸小团子的头，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小孩子么？他想起自己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买了盒糖，就塞在兜里，此时他赶紧把糖拿出来，往谢衣手里塞了一块，安慰道：“别哭别哭，一会儿我就出去买，回来咱就装饰。”小团子得到了乐无异的保证就笑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总算是没有掉出来。
乐无异看看旁边坐着看热闹的初七，“你……不是说只有身体变小了么？”
初七还是面无表情，“我说的是‘有没有别的影响现在还不知道’……”
乐无异扶了扶额头，“那现在知道了么……？我觉得谢老师他……不对劲。前辈你和师父倒还正常的。”
初七摇摇头，“我也有点不对劲。”
乐无异惊恐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小初七把手掌放在胸口，慢慢地开口：“虽然记忆还有，但是心理年龄却变回小孩子的时候了。”他抬头对着乐无异眨眨眼睛，“因为我现在也有点想装饰那棵圣诞树。对于装饰圣诞树这件事感到很期待。”
……

03
乐无异推着一车子圣诞玩具在超市里看着谢衣挥舞着圣诞节特供的毛绒锤子和初七打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头从没像今天这么大过，至少比往日大了一倍。
他本来想将谢衣他们留在家里自己出来买，谁知谢衣却不干了，嘴一撅，“要和无异一起去。”谢偃虽然没说话，但也默默摸出了他小时候的小外套穿在身上。只有初七没什么表示，但是那双总是严肃看不出表情的眼睛此刻却像闪着光。乐无异叹了口气只能将三个全带上了。路上他一边牵一个还多出来一个，好在初七懂事，只是默默拉住了谢衣的手。
进超时前乐无异千叮咛万嘱咐着三个团子，“一会儿不能随便拿超市里的东西吃，不能瞎跑，不能瞎碰超市里的东西……总之要乖乖听话。”
谢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小胳膊向后一背，故作沉稳地训斥道：“无异，我们只是心理年龄变小了，又不是常识也不见了。怎么和老师说话呢？”当然，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威慑力。
乐无异狠狠揉了揉谢衣的小脑袋，“谢老师您是最没资格说的！”
说完就领着三个团子进了超市。
然后就如乐无异担心的一样，开始三个团子还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边，结果一进了圣诞专区，小谢衣就跑得不见了踪影。乐无异去找他，结果再一回头，发现身边只剩下一个师父了。他额角抽了抽，刚要发怒，身边的谢偃就拉了拉他的衣角。
“那边。”谢偃伸出手往毛绒玩具那边指了指。
乐无异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看见谢衣和初七正拿着锤子造型的毛绒玩具打闹着。谢衣一个劲地拿着小锤子进攻，可是他的进攻总是被攻守兼备的初七轻易闪过，而初七偶尔找准机会的攻击却总能准确命中谢衣的小脑袋。
……
天啊……乐无异觉得这个画面太奇特了，谢衣老师也就罢了，和他打闹的那个可是初七啊，不苟言笑让嫌疑犯都闻风丧胆的初七警官啊。乐无异默默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两个人长大后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好了。
他又叹了口气，伸手把谢偃抱到购物车里，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师父你可不能再丢了。”说完就推着购物车向谢衣他们走去。
“谢老师，初七前辈，你们别闹了。”乐无异伸手夺下谢衣手里的小锤子，“说了要乖乖听话，谢衣老师也就算了，怎么初七前辈你也……”
初七把手里的锤子放回货架上，淡定地用奶声奶气地腔调说：“他拉我过来的。”
谢衣皱皱眉，“初七你怎么可以告状！”
乐无异刚要开口在训斥他们几句，一个站在旁边带着女儿买玩具的阿姨却笑了起来，“小伙子你居然管这么小的孩子叫老师叫前辈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意思。”
“啊？啊……”乐无异尴尬地笑笑，想着师父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过去的称呼听上去是有一点怪怪的。阿姨走了后，乐无异蹲下来和几个团子平视，“要不，我今天先换个称呼？”
几个团子疑惑地盯着他。
乐无异从左到右用手指点点团子的头，“阿衣、阿偃、初七。”
谢偃和初七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表示赞同。谢衣从旁边的货架上抓下一只玩具熊，“给老师买这个，老师就答应你。”
乐无异认命一般拿过玩具熊放进购物车，接着露出一个恶作剧一样的笑容，捏住谢衣软乎乎的脸颊向两边一拉，“阿衣，买都买了，接下来要乖乖听无异哥哥的话啊。”

04
当乐无异一人提着两大袋子领着三个团子回到家里，太阳已经藏在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厦后面了。
大袋子里的玩具满满当当铺了一地，有红红绿绿的挂件，有毛绒玩具，甚至还有三件儿童用的圣诞老人服。三个团子脱了外套就开始挑装饰品往树上挂。乐无异从杂货室里翻出了梯子，帮他们放好，嘱咐他们要小心使用，爬梯子的时候不可以打闹，够不到的地方就留着，一会儿再帮他们弄。
看着三个小家伙点点头，乐无异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他又单独把谢偃拉到一边，“阿偃，一会儿阿衣又胡闹，你就来告诉我啊。我实在不放心他……” 乐无异想了想刚才小初七用锤子打架的英姿，还是补充道：“……俩。”
谢偃点点头，也许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谢偃的脸还红红的，看上去就像个可爱的红苹果。
乐无异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谢偃就红着脸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噗，原来师父你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乐无异笑盈盈地把手收回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样的表情。除了微笑，除了偶尔板着面孔的严肃，其他的表情。
乐无异心中一动，表情严肃起来，“师父你们别担心，即使你们变不回去了，徒儿也定会把你们抚养长大，就像你们过去对我那样……我们慢慢想办法……”
小谢偃点点头，“为师相信无异。” 然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捏住了自己的小下巴，“不过为师现在这样……”谢偃抬头看看乐无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应该管无异你叫无异哥哥吧？”
……
无异觉得自己被会心一击了。
“我……我去做饭！”说完就掕着手边的袋子冲进了厨房。留下谢偃一个人在过道里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恶作剧成功！

05
乐无异端着沙拉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焕然一新了。圣诞树挂着彩灯正闪着五彩的光芒，上面还坠着各种可爱的挂件，小松果，栩栩如生的水晶小麋鹿，各种颜色还闪着光的彩带……
真是……有圣诞气氛。乐无异把手中的食物摆在桌子上。想着，装饰圣诞树这件事确实从小学以后就再没做过了，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小家伙们招呼他过去，谢衣拿了一个应该安在树顶端的五角星给他，“够不到。”乐无异看了看，爬着梯子把星星安了上去。
圣诞树的装饰完成了。谢偃跑去关上了屋子里的顶灯，只留下几个台灯和圣诞树上的彩灯来发光发热。
谢衣轻轻按了一下圣诞特供的星星灯，屋顶上就出现了星星和月亮，墙壁上驾着麋鹿的圣诞老人欢快地绕着墙壁跑来跑去。
小小的屋子，好像童话的世界一样。
乐无异摸摸几个小团子的头发，“吃饭去吧。”

等几个人吃完圣诞大餐，乐无异将屋子里凌乱的一切都收拾好后，钟表的时针已经转向了九。
乐无异靠在沙发里摆弄着手机，夷则还没来电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打听到这种不科学的事。不过夷则本来就挺不科学的，乐无异挠挠头，决定还是等他的消息。
几个小团子在旁边不知道摆弄什么东西， 神神秘秘的，乐无异想凑过去看看，结果被几个团子一同瞪回来了。
即使现在变成了团子……师父还是师父，老师还是老师，初七警官还是初七警官……身型没有了，威慑力还是有一些的。
乐无异只能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快，时针指向了10。看来今天夷则可能是不会来电话了，乐无异打了个哈欠，今天事情太多，他也累了。
他回头看看几个团子，几个团子正在他旁边一字坐开，和他一起看电视。他站起来伸个懒腰，“睡觉吧？小孩子不可以熬夜。”
他以为至少谢衣会反驳他一下，结果几个小家伙出奇地配合，站起来准备回屋睡觉，小孩子玩闹一天了，可能也是累了。
把几个团子安顿好，乐无异也准备回屋睡觉，谢衣家有个很大的客房，他平时经常留宿在那。他用备用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睡衣，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刚入睡，睡得还不是很熟。
开门的声音，小孩子杂乱的脚步声，故意压低声音的叽叽喳喳，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清脆还带着奶味----
“把礼物放在这里吧？”
“要放到袜子里面吧？”
“哪里有袜子……”
“没有袜子就不是圣诞老人送的了吧？”
“放床头也是一样的……”
“嗯……无异已经不是信圣诞老人的年纪了。”
……
乐无异睁开眼睛，三个团子此刻正穿着买的儿童用圣诞老人服站在床前，每个人都抱了一个大大的礼物盒。
“嘘！嘘！他睁眼了。”
“要躲起来么？”
“……已经被看见了。”
乐无异还没完全清醒，他在脑子里吐槽着，你们这么大声，听不见都难。
乐无异坐起来，揉揉眼睛，指着他们怀里的盒子问道：“给我的？”
几个团子点点头。
乐无异突然觉得好想笑。这经历太难得了，他想起来他小时候有一次在师父家过圣诞节，晚上师父把他哄睡着后，就拉着谢衣和初七扮成圣诞老人来给他送礼物，结果不小心吵醒了熟睡的自己。
而现在，他看着床边站着的三个团子，觉得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
他把三个团子拉上床，回想着小时候的自己看见三个圣诞老人站在床边时到底说了什么。然后他真诚地看着三个团子说：
“谢谢你们，我的圣诞老人。”
谢衣立起身子一下扑到乐无异身上，“今天晚上我们都睡在这吧！反正床够大！”说完就钻进了乐无异的被子。
谢偃也点点头，“这样比较有圣诞气氛。”初七也靠着乐无异躺了下来。
乐无异叹了口气，算了，随他们去吧，这样的圣诞节估计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话说，这不会是做的一个梦吧？他想着也躺了下来。
四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06
第二天早晨醒来，乐无异觉得床上变挤了。他转过头想看看师父他们是不是醒了，却惊喜地发现师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师父！你们……”
……
乐无异捂住了嘴，然后他惊奇地把捂住嘴的手拿到眼前反复看了看……白白嫩嫩像小藕节一样……
不会吧？我也中招了？
他正混乱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初七推门走了进来，淡定地和乐无异说：“看来变小只能持续24小时，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乐无异穿着初七他们昨天买的儿童圣诞老人服装坐在沙发上吃着昨天剩下的蛋糕。昨天太暗了没发现，今天才看出来这裤子还是条短裤，他晃着两条小白腿，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谢偃正靠在窗户边上打电话，是乐无异的手机，夏夷则打来的。
“所以，还是圣诞树的问题？嗯，应该是24小时就会变回来。……我也不知道阿衣是从哪里搬回来的。……好的，晚上八点后都有空，你随时可以让他们过来拿。……无异他，就像你想的。……嗯，好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后，谢偃总算搞懂了事情的大概，他看着眼前的圣诞树，想着果然是这个东西的问题。
而罪魁祸首的谢衣此刻正坐在乐无异身边逗小小的乐无异玩，捏着他婴儿肥的小脸玩得不亦乐乎，边揉还边吓唬他，“今天你可回不了家啦，中午只能吃我们做的饭啦。”
小小的乐无异嘴一瘪就要哭，谢偃赶忙过去安慰他，“一会儿师尊就带着小曦来玩儿了，说了会带KFC过来。”乐无异“哇”地一声哭了，“kfc也不想吃。”

等到沈夜带着小曦进门，小曦的目光立马被高大的圣诞树吸引走了，沈夜却看着沙发上的“小圣诞老人”愣了愣。
“那小鬼是谁啊？”
初七接道：“是无异。”
沈夜默默良久，“初七，我以为你不会与我开玩笑。”
一边的谢衣也答道：“师尊……真是无异。”
沈夜：“……”

平安夜结束了，圣诞节却刚开始，今天还会发生什么事呢？我们不得而知了，什么无异一见到沈夜就哭啊，无异和小曦组成了反kfc战略同盟关系啊，谢衣坏心眼地留沈夜在家里过夜啊，圣诞树的主人怎么把圣诞树搬走的啊……
什么，第二天早晨醒来，沈夜看着自己变小的身体和谢家三兄弟加上一个乐无异不怀好意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你们……一定恨我。”啊。
还有三个谢伯伯都送了乐乐什么礼物啊。
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还不知道呢。
现在我们唯一可以继续说的，就是：
Merry Chritmas!

end